○ 孫殿鑌
今年夏天似乎更熱一些,我中午常自己在家吃飯,偶爾做涼面吃。我做的涼面簡單至極,與臨清有名的什香涼面有天壤之別,但我吃得津津有味。
我吃著涼面,想起小時候的事情。小時候,我吃涼面的機會很少,原因是家里窮。現在一想起小時候的吃食,我首先想到的是玉米面窩窩頭,條件反射般出現窩窩頭拉嗓子的感覺,有點發緊發癢,甚至有刀片劃過般的隱隱疼痛感。偶爾吃次饅頭,那就是最高級的享受了,哪里能吃上白面面條,更不要說涼面了。
直到20世紀80年代,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,我家的日子才好起來。勤勞的娘在照顧好一家人生活的同時,將責任田打理得井井有條。爹所在的食品公司也實行承包責任制,他和幾位同事成為第一批“吃螃蟹”的人,承包了冰糕廠,并獲得了成功。我們家成為村里第一家買黑白電視機的人家,喝面條,甚至喝涼面,也都不存在問題了。
那時,喝涼面的決定都是爹做出的。記得有一次,烈日炎炎,村里的土路熱得燙腳,我們兄弟三個在外面瘋玩,回到家時,一個個像泥猴一般。爹仰坐在那把破舊的太師椅上,一邊喝茶,一邊面無表情地斜視著我們。我們仨正忐忑,爹目光里突然多了暖意,嘴角泛著微微笑意,罵道:“你們三個還知道回來啊?外面可比家里涼快多了吧!大日頭沒曬禿嚕你們的皮,看看你們的臉,快去洗洗吧!”說完,爹扭頭對娘說:“玉芝,中午喝涼面,太熱啦!”
娘笑著應答。我們仨歡天喜地地跑到院內壓水井處,一人壓水兩人洗臉,再兩人壓水一人洗臉,水花四濺,嬉鬧聲四起。大哥再壓滿一桶水,放到壓水井旁邊。鹵汁、作料,爹負責。他是個業余廚師,刀功好,調的菜味道也好。高高瘦瘦的爹一低頭,走進低矮的西屋,里面就傳來了菜刀切菜的聲音、刀背拍打蒜瓣的聲音。很快,生的作料被裝到一個個小碟子里,紅紅綠綠的,煞是好看。熟的鹵汁則由娘燒火、爹掌勺制作,生菜入熱油、鐵勺翻炒,不一會兒,兩三樣熱氣騰騰的鹵汁就出鍋了。爹走出西屋,頭上冒著熱氣,臉上淌著熱汗,水洗一般。他抽下肩膀上搭著的濕毛巾,擦擦頭和臉,再用力一擰,毛巾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。他看著我們仨,笑罵道:“等不及啦?一個個小饞狗!快啦,快啦!”然后,他志得意滿地走回堂屋,一屁股坐回太師椅,椅子“嘎吱”一聲響,不知是歡迎還是抗議。爹點燃一支煙,深深吸一口,吐出一串煙圈,又端起一碗茶一飲而盡,隨后仰坐著,不再動彈,直到涼面端到他的跟前。
娘負責煮面,面條是她手搟的。面條煮好后,娘撈到一個筐子里,瀝出湯水,讓二哥端到壓水井旁。見二哥端出面,大哥和我一陣歡呼。二哥將冒著熱氣的、白白滑滑的面條倒入大哥先前備好的那桶水里,面條如一條條小白龍入海,先是上下舞動,后就沉靜下來。大哥不停地壓水,更多更涼的水注入桶里,一些水溢出,流到院內的小菜園里。我則在壓水井和小菜園之間跑來跑去。
娘將面條撈出,盛到5個碗里。她總是先挑出一碗來,放好鹵汁、作料,讓大哥端給爹。然后,娘和我們仨各自放各自的鹵汁、作料,碟子、小碗很快見底。這時,爹總愛在堂屋里大聲提醒:“多放點蒜泥,別鬧肚子嘍!”
吃完涼面,爹還讓我們再喝一碗面湯,說原湯化原食。
現在,要弄什香涼面乃至更多作料的涼面,也能做到,只是那壓水井里流出的清涼的水,恐怕很難弄到了。爹已去世多年,無法再品嘗他做的鹵汁、作料了。好在夏天回老家,我還能吃上娘和嫂子做的涼面,不過比爹那時做的簡單多了。
“衣食父母”,其實父母給予的豈止衣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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